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巷城夜晚十点。
正从浴室出来的陆一希,拿着一块浴巾缓慢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,走到窗边。
他住在新城区,29楼,落地窗户很大,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巷城老城区的全貌。
从顶空望下去,整个城市是分区块的。
新城已是高楼林立,但老城区无数条巷子蜿蜒,在天上看,像是一条条由灯火点亮的小溪。
——万家灯火。
可看着这些的他,眼睛里,却有些冷意。
他不喜欢这样的景象,也不喜欢这个词。
于是一把拉上了窗帘,更快速地开始擦拭头发。
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,他刚把耍无赖的陈梧桐给撵走,想给自己最后一晚上清净——毕竟明天一早,他又得回聒噪的学校了。
大姑半个小时前来了一趟,对他发出了最后通牒:开学后他即将大四,大学的前三年,大姑由着他离群索居,胡作非为,从来没对他指手画脚过,还替他扛着公司的担子,忙得这个原本退休打算去环游世界的女人团团转却毫无怨言,大概是可怜他没了父亲。
陆一希的父亲,在他18岁那年死于心肌梗塞。
外界传言这个白手起家的拼命三郎死于敬业,没错,他为了拉下一笔合作,和人喝了三天的大酒搓了三夜的麻将,然后,名正言顺地在合同上盖了属于他的最后一个章,心脏一痛,脑袋一歪,说没,就没了。
那天,陆一希刚好高考发榜,他考得不错,跟估分差不离,所以心情并没有特别雀跃,但从高温的外界走进父亲空调打得宛若寒冬的书房,他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倒在椅子上。
他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冰火两重天。
后来,是大姑拾起了这个烂摊子,否则,陆一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。
他是感激大姑的,这份感激里带着点宿命的味道,何况后来大姑对他也足够宽容。
偏偏在藏区出了点事,他没能守规矩报平安。
好吧,是他的错,大姑也没责罚他,只是把这自由度……拉了点回来。
他觉得,没毛病。
最后这一年,大姑要求他把之前落下的公共课全部补回来,要求他和陈梧桐都滚回学校去住,要求他参加社团活动,要求他交些朋友,还让他和公司里那群老爷们搞好关系——这群老爷们是公司的一群或大或小说得上话的股东和投资人,但在陆一希眼里,他们也是他爸生前日日混在一起的酒肉朋友,甚至,是杀死他的凶手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