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清见他面无表情，误以为他心生不耐，急忙道：&ldo;谢道友莫要笑话我，我确实见识不深，总觉得世间千百人有千百态，个个皆有其可怜可爱之处……像这位曲道友，虽然表面乖张放肆，但是着实是个性情中人。

他一定，走过很多地方，见识过很多人，才能炼就这样率性不羁的真性情……&rdo;

谢留尘听了这话，心道：&ldo;没想到这纪道友平日里安安静静的，原来心思这般细腻敏感，竟比女子更胜几分，怪不得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。

&rdo;但他曾因见识浅薄而闹过笑话，实在不忍听别人在他面前自称&ldo;见识不深&rdo;，于是反口一问，&ldo;纪道友为何要说自己&lso;见识不深&rso;？&rdo;

纪清柔柔一笑，眼里有了几分说不清的落寞：&ldo;我，我向来怕生，平日里很少出门，也不太敢跟陌生人打交道，向来只在门中协助门主处理俗务。

这次出门是祁欢他临时有事，我才替了他来。

&rdo;

&ldo;祁欢是？&rdo;谢留尘觉得这个名字听上去竟有几分耳熟。

纪清道：&ldo;祁欢啊，是我们九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，爱玩爱闹，也好相处……&rdo;

谢留尘这才想起，原来他曾在凤临川石碑上见过&ldo;凤临九子&rdo;的名号，上面也有&ldo;祁欢&rdo;二字，怨不得会觉得如此耳熟。

纪清继续道：&ldo;若是他来，跟你们应该会相处得比较好。

不像我这么木讷，又这么怕羞，只会给大家拖后腿……&rdo;他说到这里，不知怎么地，竟微微涨红了脸。

谢留尘道：&ldo;纪道友太谦虚了，你这几日来的所作所为，无论是缓和弟子关系，还是处理门人给养，都做得很好，弟子们都看在眼里，实在没有比你做得更好的了。

&rdo;

纪清略带羞涩道：&ldo;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，我，我胆子又小，又不爱出门……&rdo;

&ldo;纪道友实在过于束缚自我了，须知修行的意义本就在于见天地广阔、见自身渺小……&rdo;谢留尘说到这里，突然面露茫然，呓语般自言自语：&ldo;纪道友方才也言&lso;世间千百人有千百态&rso;，若只是作为旁人旁观，又能体味其中滋味几番？若将大好年华困于斗室之中，那又该是何等遗憾？所谓&lso;临渊羡鱼，不如退而结网&rso;，我想商门主既然将你带来，就必然有他的道理。

&rdo;

他说着说着，恍然想起自己这多年来也是终日远离凡世、几不下山，尽将平日生涯局限于修行与练剑二事，说起来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&ldo;画地为牢&rdo;吗？

不入红尘，焉得出尘？

不历劫难，焉能顿悟？

商离行三天前的一番无心之言竟是言犹在耳。

他整个人像是痴了一般，立在当场。

纪清听了他这番话，心情似好了很多一般，只低声叹道：&ldo;这话说得真好，谢师弟真是聪慧过人，怪不得门主对你大为赞赏，他那日自断崖回来后好似十分愉悦，还常在我们面前夸你有天赋……&rdo;纪清兀自说着话，见许久后仍无人回话，转头望向身边，这才注意到谢留尘的异常，他又叹道：&ldo;聊着聊着也能入定，这究竟是什么怪物……&rdo;

离天一阁已过半数路途，各门派之人成群，低声交谈，一时间也无人留意到这边。

为了维护二人御剑身形，也为了护持一旁入定的谢留尘，纪清将体内真气快速运转，如此过了片刻，二人已是渐渐落到队伍后方，这时方有弟子注意到这边异常，方景林为了不让向晚宁错过聆听长老教诲的机会，于是主动请缨，凑近来问明原因。

他飞过来后很快弄明前因后果，露出恍然笑意，扶住谢留尘的肩膀，将人接到自己剑上，借以减轻纪清压力，见谢留尘一时半刻也未得清醒，便凑得更近些，兴致冲冲与纪清拉起家常来。

他一向喜欢到处打听，又兼口才出众，此时一脸神神秘秘、滔滔不绝地对着身边&ldo;见识不深&rdo;的纪清讲述各门派世家的秘辛往事，听得纪清大为咋舌。

二人聊着天，不知怎么地，又把话题扯到&ldo;凤临九子&rdo;身上去。

谢留尘恰好这时从入定中醒来，神识恍惚间，耳边传来纪清带着追念的声音‐‐

&ldo;说到九子结拜，想想都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，&rdo;纪清道：&ldo;当年我与小妹遭仇家追杀，一路逃至凤临川，本是生死一线，却恰好在此遇上同为散修的其他七子，为他们所救。

当时他们都已是名噪一时的修士，连最小的祁欢都比我们厉害许多……本来，以我们兄妹二人的修为地位是万万不能高攀上他们的，是小妹决意舍弃颜面，主动请求与他们七人结拜，好在当时门主他们不嫌我们兄妹此举过于孟浪，后来这才有的凤临九子……我们才能……&rdo;

方景林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，谢留尘也明白纪清小妹这种行为的大胆离奇之处，散修本就性情孤傲、独来独往，不用说义结金兰了，便是与人招呼都是极为稀奇的一件事，何况还是与这么多性情各异的人套在一起，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有反目成仇的存在呢？也是纪柔心细胆大，竟敢于提出这样破天荒的提议，如若被其他七子拒绝，就不是一段流传三百年的佳话，而是一个被苍元世界嘲讽三百余年的笑话了。

方景林一脸赞叹：&ldo;纪师姐真是敢作敢为，雷厉风行啊，真想让纪师兄替我们引见一下，领教一下贤妹风采。

&rdo;

&ldo;她啊，不用我特意引见，你们见到她，自然就会认出她的。

&rdo;纪清想到自家小妹，脸上顿现温柔神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