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我这不是好好地站着，没死吗？&rdo;尖锐的质问话语落到樊真耳边，好似向他的耳畔吹了一缕微不可见的浮烟，他的面上依旧冷若冰霜，唇边轻飘飘留着一线毫无感情的笑，&ldo;我自己是个怎样的状况，我清楚得很。

&rdo;

&ldo;清楚？又在说胡话了。

可怜我才是旁观者清，点不透你。

&rdo;话茬迅速被接过去，谢南雁无所谓地耸耸肩，面上的神情却已不是方才的轻佻不屑，声音也没了浮躁的尾调，却低沉又严肃地响起来：&ldo;睢阳城战已经打完了，一座荒城，劳动你拼死拼活地去，这有什么意思呢？这样的赴汤蹈火，倒不像是我认识的你了。

&rdo;

樊真倏忽将目光转到谢南雁面上，军人那一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，这话明明有这样多反驳的余地，樊真却不怒反笑：&ldo;你认识的我是怎样的？锱铢必较、自私自利、永远第一个考虑自己？可不要忘了，你也是这样一个人。

&rdo;

谢南雁面色一变，却也只摆着手示意不想再接续这个话题，忙不迭道：&ldo;哎哟，我的小祖宗，别挑事情、别挑事情‐‐&rdo;油腔滑调的话语戛然而止，只听谢南雁又轻叹一声，道：&ldo;可说来也怪，人总是易变的罢，从前老想着偷懒混日子，只要能活下来，过得一天是一天，心里干巴巴的没个盼头。

可是现在变了，家国仇恨一类的东西，总比以前具体清楚得多。

心意就跟着变了。

&rdo;

&ldo;我这样说你可能不明白，不明白就算了。

&rdo;谢南雁摇摇头，神色在一个刹那里有些放空，倒显得十分寂寥，他的唇角翕动一会儿，说：&ldo;左右找不到我的马了，放归山林也罢了。

只是这地方在收兵整军，之前败逃的狼牙军也在收拾残部，周围一点不比打仗的时候太平。

你要往南去，趁早。

&rdo;

樊真没有说话，肩侧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，他回身低头，在阿由身边附耳说了句话，小孩子踩着轻快的步伐哒哒地出了门，谢南雁的话又朗朗响起：&ldo;你的身体当真无恙？比起分别时，面色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。

&rdo;

&ldo;……无恙。

&rdo;樊真一顿，旋即回答。

谢南雁不以为然地打嗓子眼儿里笑了一声，&ldo;死到临头还嘴硬。

我过两日得回军中，姑且陪着你走一段，算是尽了多年老友的一份心意，&rdo;不出所料他又收到一柄寒光闪闪的眼刀，&ldo;好，我换个说法，我看着华小道长可怜着呢，心疼得不行‐‐呃，我不说了、我不说了，先把你的笔放下，这样对着我，可真的怪可怕的。

&rdo;

樊真依然不理会这些个唠唠叨叨的废话，径自走到案边，凝目看了一阵镇纸下压的药方，拿笔舔了三两下墨，往上头划掉了一些，又添了一些。

谢南雁的嘴忙个不停，见他看药方，又说开了：&ldo;樊先生，修了这么久的花间功夫，之前那些个药理针灸，你还记着呢啊？&rdo;

&ldo;记着。

&rdo;樊真答得波澜不惊，三言两语里他搁下笔，一转身见阿由轻轻打开门跑了进来，谢南雁见势要逗，却被樊真的目光弄得悻悻住了嘴。

孩子的手里抓着个小巧布包，里头隐约一道圆形轮廓，樊真接过来，将布包揭开，里头隐约的黑曜石般的光泽一闪，似是什么金属东西。